助兴与扫兴

■陈鲁民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

一种人喜欢助兴，爱凑热闹，会说场面话，不论见谁都是满面春风。有他参加的活动，虽不一定会因此而蓬荜生辉，满堂喝彩，但肯定不会败事生变，坏了气氛。这种人在哪里都受欢迎，人缘也好，一有应酬、活动，大家自然会先想到通知他。

李白就是个喜欢助兴的人，只要有他在，气氛一定会很和谐、很热闹。汪伦不过就请他喝了一顿酒，就把汪伦夸成“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东坡也是个喜欢助兴的人，老友张先结婚，他信口来一句“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立刻使婚礼达到高潮。

一种人善于扫兴，爱搅局捣乱，专说不吉利话，冷言冷语，夹枪带棒，擅长鸡蛋里挑骨头，吹毛求疵，没事找事。有他在的地方，大家都不会爽快，只会感到晦气。譬如，你很用心地准备了一桌菜请客，荤素搭配，冷热兼备，客人都赞不绝口，他却会冷不丁来一句：你这菜烧得不咋样啊！一句话就像让东道主掉进冰窟窿里，从心里到心外凉个透。

新人结婚，大家都来祝贺，一片喜气洋洋，齐赞郎才女貌，天地之合。有人却阴阳怪气地来一句：可惜新郎官个子有点低。立马让新娘垂下眼眉，新郎脸色灰暗，众人面面相觑。一对新人心里不知有多后悔，怎么会请这人来败兴。

鲁迅曾讲过一个故事，一家喜得贵子，亲友皆来祝贺。或言这孩子天庭饱满，将来一定升官发财；或言这孩子骨骼清奇，将来一定有大学问。都是助兴添彩的好话，让主家上下都很高兴，热情款待，奉为上宾。只有一人不知眉眼高低地来一句：这孩子将来一定要死的。孩子父母大怒，立刻将其乱棍打出。一句扫兴话换来一阵乱棍，倒也算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一般来说，助兴的话可能会有水分，有溢美之词，有夸张成分，这是大家都可以理解的，也在情理之中。败兴的话说的可能是事实，实情确实如此，但一说出来就会伤人，败坏气氛，还是不说为好。人都是要死的，即使婴儿也会走向死亡，谁都知道这个理，还需要你来提醒？新郎有点矮，大伙都能看得见，也正是新娘的一块心病，你偏要挑明这个大实话，揭人家短处，不是愚昧无知，就是成心捣乱。

有时候，助兴与扫兴不好区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王勃过南昌写了一篇美不胜收的《滕王阁序》，是为文坛助兴，为滕王阁建成助兴，让滕王阁成了四大名楼之一。但同时又扫了闫都督的兴，因为他原本是想让他的女婿来作这个序，给女婿长脸扬名的，没想到被半路杀出的王勃败了兴。我们真的得好好感谢王勃的扫兴之举，才有了这千秋美篇。

人生在世，各有各路。一个人要想活得痛快，不堵心添烦，就要多结交那些喜欢助兴、锦上添花的人，远离那些善于扫兴、吹毛求疵的人，幸福指数就会很高，每天都乐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