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阳光

■钟读花

喜欢篱笆，那种旧日乡村的篱笆。

用竹竿，或者高粱秆，插枝而成，分布于庭院的大门外，或者村口处。总是离家不远，抬抬脚，走几步就到了。

方便、随意，一方篱园，生长着一份自在和从容。

一圈篱笆围下，一方小小的土地，就被围在了其中。可以种瓜、种豆、栽花，也可以种植几棵树木，但更多的时候，则是用来种植菜蔬。篱笆稀疏，有风吹过，发出微弱的响声，瑟瑟如低箫；晴好的正午，阳光洒满篱笆，浮泛跳跃，迷迷离离，有一份迷幻般的感觉，生命里，便多了一份落寞和萧索。

春天里，一株桃花，在篱园开放了。人站立篱边，静静地看着花开，心，便如桃花般安静、美好。“桃花是村中惟井头有一株，春事烂漫到难收难管，亦依然简静，如同我小的时候。”胡兰成如是说。其实，我倒是更喜欢篱边桃花，特别是篱边再有细水流过，桃花蘸水而开，那就真是“简静”得不得了了。少年的时光，总被系住，一直到老，亦是心中桃花灼灼，亦是心中篱园疏疏。

其实，篱园之景，最美的，还属夏天。

夏天里，园中菜蔬：辣椒、黄瓜、茄子、芹菜等，俱已生长得异常茂盛，郁郁葱葱，满园葱翠。春天，乡人在篱园边种下的丝瓜，或者扁豆，也俱已璎珞满架，缠缠绕绕地爬满篱笆。白色，或者红色的扁豆花，黄色的丝瓜花，肆意地开着，摇摇曳曳、风姿绰约，风情和韵致惹人怜爱得不得了。

若然是早晨，丝瓜花、扁豆花上，就缀满露珠，晶莹剔透。晨光一照，斑驳多彩，散溢出一份清脆的明丽。满园的菜蔬，同时氤氲着潮潮的湿气，空气，清新极了。这个时候，你会常常看到一些农人站立在篱笆边，抽着烟，或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他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一味地站着，脸上，却是一派的安详和宁静。这是乡下人，难得的一份享受，一块篱园，安放了他们那颗劳累的心。

要离去了，就走进篱园中，采摘上几棵蔬菜。抖抖泥土，露珠，也哗啦啦地落了下来。那个早晨，仿佛落了一阵太阳雨。

中午，太阳烈烈地照着，也是一道篱笆最热烈，而又最安静的时节。

一蓬蓬的绿，将灿然的花托起。火辣辣的太阳，照着火辣辣的花；火辣辣的花，映着火辣辣的太阳。一道篱园，酝酿出一种最热烈的氛围，阳光，成为了篱园的主角。那是一种安静的热烈，那种热烈里，漾着满目的炫彩和灿烂。炫彩和灿烂，兀自彰显着夏天的风景，生一份海一般的沉溺感。阳光，在风景上流淌，又流淌成一条热烈的河。各种色彩的蝴蝶，在篱笆上飞来飞去，时飞时辍；蜻蜓，经不住太阳的炙烤，静静地缀在一朵花上，或者一片叶上。安静的蜻蜓，仿佛停止了行走的时光，世界，静如太古。

一只鸟，飞落在篱笆上，又迅疾飞走了。

一只鸡婆，带着一群小鸡，静静地卧在篱笆的荫下，端看着外面的世界……

这个时候，没有人站在篱笆边；这个时候，一道篱笆，就只是一道风景，这是一道属于篱园自己的风景。

很美，很静，很自然；很田园，很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