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院

　　■丁松

　　平凡的农村生活里，没有诗和远方，只有小家碧玉的婉约，清新自然的神韵，内敛、含蓄，像梵·高陶罐里的清水，闪耀着本真的色彩和韵味。

　　忙碌的五黄六月过后，春夏播撒、栽种的各类作物竞相生长、拔节了。且不说那亭亭玉立的玉米、高粱，在雨水的浇灌下一天一个样；也不说那低矮茁壮的大豆、棉花，枝叶舒展，似在含蓄地表达对季节的钟情，单单那碧绿滴翠的菜畦，便在农家小院里点亮了整个夏季。

　　我农村老家的小院里有一块空地，母亲便在那里种了许多蔬菜和瓜果。年逾古稀的母亲即便是在行动最艰难的时候，依然坚强地操持着所有家务活。见缝插针，小菜园因母亲的精心打理而生机盎然。

　　一阵春风，一场夏雨，菜畦便泛出一汪翠绿。每到七月间，是小菜园最热闹的时候。那苦瓜秧拼了命般地向上生长，苦瓜们像一只只顽皮的小猴子，在藤蔓上荡起了秋千。母亲摘来苦瓜清炒，凉拌，让父亲吃下去降血糖。母亲常说“吃饭菜能治病，总比吃药片强”“是药三分毒啊！”也许这就是最淳朴的相濡以沫吧。

　　齿牙松动的老人偏爱那些做熟后软软糯糯的蔬菜和瓜果。放眼看去，那几乎要坠地的茄子像一个青芒，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那舒展着芭蕉扇般的宽大枝叶的芋头叶片上，还滚动着晶莹的露珠；还有那生机盎然的红薯秧，红艳欲滴的银银菜，看一眼便口舌生津的荆芥，还有大家偏爱的佐味佳品——大葱……

　　最动人的是斜阳西下的午后，烈日烧退，大地降温，母亲便指引我到菜园忙碌。一捆青菜，一兜瓜果，浸透着母亲勤劳付出的汗水。天降甘霖，犹如人身上的血液一般，最终会辐射到菜园的角角落落，滋润土地以温馨和甜美。

　　今年母亲最得意的是父亲栽种的一棵桃树丰收了。艳艳的桃果，炫耀般地挂在枝头，散发着诱人的芬芳，自然招来鸟雀的觊觎。它们三五成群地飞过来，将那一个个红润饱满的果实叨成半拉子。

　　一天傍晚，母亲带一布兜，我扛一木钩，一同去摘那已红了大半的桃子。在母亲的指引下，不一会，我便把半高处的桃子摘满了一大布兜。我还想再摘，母亲说，那几枝低的别摘了，留给村里的孩子们吃。是的，村里的孩子三五成群追逐打闹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桃子便会摘来吃。母亲即便看到了也并不责骂，反而会让孩子们注意安全，要多摘几颗桃子捎家去给大人们尝尝鲜。

　　更高处的枝头上也有，比下面的更红更艳。母亲也不让摘了，说这些果子留给鸟雀吃。人吃不到的果子，就让鸟雀吃。母亲现在想通了，人吃和小鸟吃实际上是一样的。万物皆有灵。

　　养育菜蔬以生命，赋予菜园以生机。父母在老家侍弄着温润如玉的菜蔬瓜果，我在三尺讲台上兢兢业业培育着祖国的未来。工作之余，我常常想，现在，道路越修越宽阔，交通工具越来越便捷，为什么我们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呢？步履匆匆中，我们又失去了什么？

　　我是一只流浪天空的风筝，线的那头，永远牵在母亲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