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晨跑,我从小城城边新修的市民公园穿过时,惊讶地发现园中藏着一处秘境。不是风景树,不是大草坪,也不是宽阔湖面,公园一角居然保留了一大片种着蔬菜的农田。环顾四周,看不到一家农家屋舍。那么,这些农田是谁在耕种呢?
正思忖间,一辆白色高级轿车不急不缓地朝我开了过来。我更好奇了——我刚从我背后的公园入口处跑进来,那里立着两个限宽石墩,除了电动三轮车,稍大一点的车是万万过不去的。这应该是个冒失的司机,莽莽撞撞地想抄近道吧,我心想。缓缓地,车在我旁边停下来,从主驾驶室内跨出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妇女。她也有些好奇地看了我两眼。与她的美貌与豪华座驾不匹配,她竟然穿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粉色T恤衫和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蓝色薄运动长裤。她绕到车尾,车厢弹起,她从车厢里拿出一件带帽子的防晒衣。她把衣服套上身后,又拎出一个塑料袋,拿出一双鞋底及鞋边都沾满泥巴的旧运动鞋。她更换掉脚上的干净鞋子。最后,她居然抽出一把锄柄不长的锄头。我恍然大悟——她是来种地的。
果然,她扛上锄头走进了车旁的农田。我也这才明白先前她为什么也好奇地看了我两眼——也许在她眼里,我这个陌生人的好奇才真值得她好奇,我才是一个不明就里的冒失鬼。可是,看装扮,她并不像这个小城的失地农民。那么,问题又来了:她为什么来此处种地?地的原主人呢?
陆陆续续地,有骑自行车和电动三轮车的人驮着大号水桶来到这片农田。望向远处,仔细瞧,能发现田野里早有劳作的身影在比人还高一些的蔬菜架间时隐时现。
这时,又一个中年妇女骑车在我旁边停了下来。趁她支起自行车脚架的空当,我赶紧问她这地是不是她家的。她粲然一笑:“哪是我家的,是租的!”与大姐一番交谈之后,盘绕于我脑海的所有疑问才全部解开。原来,这里的农田共有一百多亩,其中的大部分仍由原主人耕种着。那些边边角角的、不向阳的则被原主人租赁给了像她这样的城里人。大姐家租了面积一分的田,家里几乎不用买新鲜蔬菜。大姐种的菜不打农药,用的又都是有机肥,简直美味可口且安全放心。尤其每到周末,大姐一家就全家出动,锄草的除草,浇水的浇水,连她七岁的小孙子也跟着大人在田里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用花钱去报城里的什么“亲子营”之类的,田野就是他们一家人欢乐的舞台,也是对孩子进行劳动教育的好场所。而地的原主人呢,每年能从大姐手里拿到二百元的租金。算下来,这比原主人自己种田收入还高。出租人与承租人各自都在这方田野找到了农田的最大价值,可谓皆大欢喜。
我望向眼前的农田,青青玉米秆根根笔直,像挺拔的哨兵一样威武,豇豆、丝瓜沉甸甸地从竹架上垂下来,嫩绿的黄瓜、南瓜藤上开满了金灿灿的小花,像是一个个正奋力吹奏田野生命颂歌的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