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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导师耿占春先生

2024-06-07 00:41:48 商丘日报

  我的导师耿占春先生是中国当代文学评论界的一座高峰。他出生于河南省商丘市柘城县,目前是河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耿老师主要从事诗学研究、叙事学研究、文学批评与文化批评研究。他是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鲁迅文学奖评委、中国作家协会诗歌专业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诗歌研究院研究员。耿老师著有《隐喻》《观察者的幻象》《话语和回忆之乡》《叙事美学》《退藏于密》《失去象征的世界》等多部专著,曾获第七届华语传媒大奖年度批评家奖、文学报新批评奖、扬子江诗学奖、十月文学奖、昌耀诗歌奖等多项奖项,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天涯》《读书》等刊物发表一百多篇论文,同时从事随笔和诗歌写作,随笔刊于《人民文学》《十月》《作家》等刊物。

  耿老师为中国当代诗歌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朦胧诗潮时期,耿老师为迷茫中的诗人指明了创作方向,他的相关评论为朦胧诗创作与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撑。上世纪80年代初期,女性诗歌崛起,当时的诗歌生态是一批先锋男性诗人占据话语权。耿老师对舒婷、蓝蓝、杜涯等女性诗歌的评论中肯又极具指导意义,使得女性诗歌一度蓬勃发展。王小妮、蓝蓝等人的诗歌也从地方走向全国,成为女性诗人的佼佼者。在上世纪90年代诗歌个人化写作的趋势中,耿老师对个人化写作给予了新的定义与解读,将消解的诗意升华为对生活的再度解读。新世纪初期,他作为知名专家被河南大学聘为博士生导师,是河南大学申报211重点大学和双一流高校的重要人才支撑。2008年,耿老师凭借著作《失去象征的世界——诗歌、经验与修辞》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耿老师在诗歌评论与诗歌写作领域笔耕不辍,获奖无数。但作为老师的博士生,除了跟随他学习知识外,我认为老师最让我敬佩的不是他的诗学贡献,而是他对社会的人文情怀与对底层民众的关注。

  我出生于河南省商丘市的一个小县城,从小喜好文学,在河南大学读完本科、硕士后想考博士,当时,中国现当代文学还不是一级学科点,十个博导只有四个录取名额。在这一众专家博导中,我最想报考的就是耿老师的博士。因为一次在文学院门口的偶遇,让我对这位有着深厚中西文化积淀的老师印象颇深。当时他刚从海南大学调到河南大学任教,一位低年级的学生在学院门口等他下课,问他课上的一个讨论话题。五月的开封,中午时分微热的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许焦躁。耿老师穿着简单朴素的T恤,留着飘逸的长胡子,跟这位同学在自行车棚前聊了足足半个小时。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聊海德格尔,聊存在主义。后来,他们边走边聊,缓缓走向学生餐厅。温热的风中,我记住了隐喻和象征,记住了耿老师的长胡子和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嗓音,更记住了一个学者的治学态度及对学生的谦和。我报考了河南大学的博士,两试不中。在第三次报名的时候,我去拜访耿老师,当年的报考情况,对我来说不太乐观。那天,开封下着大雪,我从河南大学东门走到耿老师家,又从他家走回河南大学东门,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至今忘不了当时的情形,我特别沮丧,沮丧渺茫的前途和多舛的学业生涯。雪地里,留下了我一深一浅的脚印,甚至滑倒数次的痕迹。回到商丘,我病倒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接到耿老师的电话:“赵娜,你今年可以考!老师相信你的实力!”瞬间,我泪如泉涌,文学评论界首屈一指的大家给予了我肯定与支持。我通过了笔试和面试,综合成绩排在第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仍清晰地记得,在文学馆遇到已经得知成绩的耿老师,他眼中泛着泪光:“你可以回家喝酒庆祝了!”瞬间,我呆在原地。我的努力和不懈坚持得到了老师的认可,老师也在一直默默关注和支持我。老师多像我的父亲啊!看到一个每天苦读到凌晨三点的孩子开始走向真正的研究之路,他由衷地为我高兴。这是发自内心的呼应!这一幕像油画一样定格在了我的生命里,美好而又感动。每当我在工作中遇到阻碍时,想到这一幕都会激励我更加奋进。

  读博期间,我发现耿老师并不是让我们以生硬的理论来解读诗歌,他让我们去感受人生与诗歌的意义,他以悲悯的眼光来打量这个世界,更以对人性的深层关注来关怀世人。学界关注的是耿老师的诗歌评论家的身份,老师曾谈到他对诗歌批评的理解:“当代诗歌批评既是对应于诗歌文本的一种阐释性文体,亦是一种关于感性、感受力、经验世界与语言表达的论述。诗歌批评是一种批评主体与诗歌文本之间关于意义与理解的话语实践,一种通过非交流性话语进行言外之意的交流形式。一种够格的阐释与批评写作,将成为它所阐释文本的扩展了的语境。”确实,他在诗歌评论方面取得的成就相当瞩目,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诗人的身份。我理解的是老师先是一位诗人,然后才是诗歌评论家。因为只有他与诗共情共性,才能为诗立意。老师也说过:“事实上最值得一试的是,做一个作家式的批评家,或者做一个具有批评意识的诗人。我不想把写作活动与批评意识看作两件事。”

  耿老师的诗作《我发现自己竟这样脆弱》出版于2019年,收录了1988年以来创作的百余首诗歌作品,我认为,耿老师的“脆弱”源于博爱、悲悯之心,对人类命运的关怀,更是一个学者的社会良知和使命。王阳明心学的核心“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就整部诗集而言,“知善知恶”“为善去恶”、悲悯情怀贯穿始终。他为何如此“脆弱”,是因为悲悯与人文关怀,老师开始对生命、对世界重新审视。

  时间如斯,逝去不回。我从河南大学博士毕业已经近十年了,但每年都会去看望耿老师。在开封抑或郑州,他会迎你入屋,先为你泡一杯茶或一杯咖啡。接着,我们开始聊工作,聊生活。老师虽然是评论界的权威,但是对我们从来都是非常亲切。他永远都是充满笑意,聆听着你的讲述。讲到共情、共鸣处,他都点头肯定你。他会为你分析,用磁性的声音缓缓讲述,工作、生活的烦恼在此时像风一样拂去,留下的只有美好。这是一种能力,让人感知幸福的能力。

  十几年来,每当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感到困惑和彷徨时,我都会第一时间致电老师,因为老师不仅教我们读万卷书,更教会我们走万里路。老师如同父亲一般,看着你成长,他会由衷地欣慰。虽然没有血缘,但胜似亲情。老师的思想和品格感染、影响着我们,让我们去做有正义感、使命感的教育者、科研工作者。

  感恩一生,敬重如初。时间是单向的,我们只能往前走。如果是双向的,我想重回河南大学,再跟老师读一次博士,这才是我最大的夙愿。因为老师的诗歌创作和诗学理论,需要我们用一生去学习、去研究、去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