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菜饭 可乐终身

■包春芳

“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这是陈芸对夫君沈复描绘的田园生活。浅浅回眸，那个穿着浅粉色布衣，着绣花鞋的平常女子，可还在姑苏城？是否还在太湖小屋边徐徐回望，任大雪纷飞，盼着远行的夫君平安归来。

喜欢《浮生六记》，因它不仅仅是一篇情真意切的爱情篇章，更记录了人世的艰辛困苦，坎坷与悲凉。沈复的一生既有妻子追随在侧，诗酒唱和的宁静与欢喜，也有浪迹天涯，孤苦无依的苦痛与悲凉。

总有一种人间烟火，让人暗生心愫。那是经历莺歌燕舞，山水流流的幸福与繁华，亦有苦寒如风雨骤起，辗转覆灭，只一人在天地之间的踯躅独行。过江入川，沧海浮沉，历经风霜只为某一个幕僚职位，孤独又凄苦。

沈复与陈芸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小夫妻。羡慕他们于生活中透露的诗情画意，羡慕他们至死不渝的真爱，却又心无城府了无羁绊，超然于尘俗。

沈复生于乾隆早年，正逢太平盛世，且在衣冠之家。沧浪亭畔，也属小康生活，虽家道中落遭遇坎坷，但末了一生，确是个多才多艺的知识分子。妻子陈芸生来颖慧，学语时即可诵《琵琶行》，相伴数载，度过了起初时的幸福生活。

许是陈芸爽直灵巧，竟多遭人怨。小夫妻的恩爱也往往遭到众人的嫉妒。礼教森严，沈家就有人对于陈芸的行为看不顺眼，内部也慢慢起了闲言闲语。

陈芸替堂弟作保，写信将此事告诉沈复。而欠钱的堂弟竟怪陈芸多事。陈芸既不还口又不解释。父亲见信中言语不敬，大怒。“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叔，县城称姑为令堂，翁为老人，悖谬无甚。”沈复连忙修书认罪，担心在娘家的妻子。

移居萧爽楼两年后，沈父又接他们回家。然而，家道逐渐衰落，又加上纳妾憨园之事，芸经受打击身体衰弱。家人厌烦，她不得不悄悄随友人去乡下调养。而这一去，她竟病愁难融，终客死他乡。

沈三白一生，坎坷太多。有段时间他甚至已到山穷水尽的状态，腰间挂着干饼，鞋湿泥泞，露宿野庙，四处借钱。而他在贫困逆境中仍豁达乐观，忍辱负重，不屈不挠地对待生活，实是寒士中的佼佼者！

不管是游幕经商，还是奔波劳碌，他依然兴致勃勃，在困顿中保持着乐天的情怀，阅历了无数山水风光。过绍兴，游西湖，上寒山，阅徽州，登滕王阁，入广东，出函谷关，后有一记甚至还记载他去了宝岛台湾。浪游之愉，不亦乐乎！

布衣菜饭，可乐终身，在这喧嚣的俗世，能弃三世浮华，酬浮生安宁，忘却自身营营，忠于内心，追求真爱，享受日常的欢喜。于热闹场中忽开冷眼，于坎坷愁境中豁然开朗，也是一种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