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我养了一只鸡。
不知道,这只鸡是有点幼稚还是过于聪明,它总和我对着干。
太阳升起老高了,它还在睡觉。
我喊它,拍打它的羽毛,它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装睡的鸡喊不醒。
一只鸡怎么能像某些人一样能装呢?
该吃饭了!
它终于醒来了,起来扭扭身子臭美一下,扯着纤细的嗓子说,不吃。
为什么不吃?
你这饭里加了饲料。
饲料咋了?我们人和猪一样,天天吃饲料,也没说啥!
我是一只鸡,一只有鸡格的鸡,能和人和猪一样吗?
怎么就不能一样了?
猪还有猪格呢,现在的人几个能有人格?
吃你的饭吧,别像人生导师似的整天瞎掰扯那些没用的!
鸡没理我,把我给它准备好的早餐一脚踢翻,扇扇翅膀飞到墙外,找虫子吃去了。
它在眼前怪烦的,一天不见,还真挂念它。
它也真疯,从早上出去,傍黑了还不回来,去干啥了?
喔喔喔!
它终于回来了。
又去哪疯去了,一天到晚不着家,以为你被狼吃了呢!
现在哪还有狼呀。
狼去哪了?
都变成人了呗!
怎么讲?
狼爱上羊,爱得疯狂,是不是人唱的?
是啊!
最后,狼饿了,还不是吃了羊?
……我有点羞愧,不知道该说啥。
人吃得再饱,都是饥饿的。
人就是那只狼,永远把自己说得很善良!
又瞎掰扯那些没用的,以后连饲料也不给你吃了。天黑了,快去睡觉吧!
好吧。
一说睡觉,它就很乖。
关好门,别让狼叼走了!
狼可防,人不可防,听天由命吧!
说完,它就睡了。
深夜,我听到鸡舍里有动静,以为是鸡在梦游。自己也好像在梦游,根本左右不了自己,也就更无法去照顾鸡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早上,鸡没打鸣。
公鸡不打鸣,和尚不撞钟,肯定是有事啊。
我心里紧张,这事恐怕不小。
赶紧跑向鸡舍。
鸡不见了。
四处找,还是没找到。
天黑了,我垂头丧气地回家,却发现在我的窗下有一堆骨头。
坏了!
有人偷了我的鸡。
杀了。
炖了。
啃了。
果真,我看到那人正坐在我院子里,手中抓着一只鸡腿还在啃。
我要和你拼命!
结果,我拿着刀,追了半天,追到月上柳梢头,发现那人是我。
我真不是个东西。
可我对自己下不了手。
我一次次饶恕自己的懦弱和罪过,我就这样龌龊地活着。
我是个人吗?
刀子滑落到地上,它好像怒了,又从地上跃起,直朝我的心脏奔来。
我躲。
我闪。
我跑。
我掉进了一个陷阱。
陷阱很深,根本不像是捉狼的。
那是捉啥的,这么深,我根本爬不出去。
人,也只有人,能给人设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
这话,好像是那只鸡说过。
可是鸡已经被我吃了!
我无奈地坐在陷阱里,朝天望去。
我发现,一弯月亮悬在半天,一只鸡在月亮上的那棵大树下散步,觅食。
我好生羡慕。
鸡呀,你能度我吗?
鸡说,主人呀,度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我法力不够呀,我能度得了你,可我度不了千千万万的人啊!
那你就只度我吧!
没用!明白不如装糊涂,装糊涂不如真糊涂,你还是在人间慢慢地混糊涂吧。
鸡说完,月亮不见了,它也不见了。
我摸摸我,摸摸院子里的木门和砖墙,很熟悉,又很陌生。
陷阱哪去了?我眼前是欢畅的小河,美丽的小鸟,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菊花……
这感觉,就像我刚遇到那只鸡,刚遇到这个世界,似乎看清了,又似乎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