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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的碗乐

2023-10-19 00:01:17 商丘网-京九晚报

■魏霞

支教的住室在二楼,是旧教室打了铁皮隔断,改造而成的一个单间。前段时间天气闷热,虽说室内装有空调,但我有左肩疼痛的顽疾,受不了空调的凉风,就一直开着朝北的后窗纳凉。

那天早上一起床,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没有风,雨虽密,但下得很平和。上午离开住室前,我还是把后窗关上了。我了解风,性情不稳,说不准我一离开,它就引诱雨越窗而入,潲湿我临窗的桌子上的书。

下午回到住室,刚在桌前坐下翻看了不到两页的书,就听见窗台上啪啪有声。慌忙起身察看,原来是雨顺着两扇窗户的缝隙滴下来溅到了窗台上。转眼间,窗台上铺的旧报纸已洇湿了一片。

由着它的性子滴答显然是不行的。

“破窗户,净给整出些破事来。”我在心里发牢骚,也不满意那雨,“眼看着下了一整天了,也不嫌累?”还有那风,“没头没脑地乱刮”。

抱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找来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碗放在了窗台上。嘿,还不行,雨滴落的位置在两扇窗之间,碗放在窗台上爱莫能助。看来只好把碗垫高了。我拿了个淡紫色的小香盒垫高了碗,雨颇知趣地滴到了小玻璃碗里,“啪”一声,“啪”又一声……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激情地敲打击乐。碗内飞花碎玉般溅起一朵又一朵小小的白梅。那白梅,晶莹剔透,光芒四射。

散发着柠檬香的淡紫色的小香盒,透明的玻璃碗,啪啪的雨滴声,让人悠悠然觉得室内氤氲了丝丝缕缕的禅意。我索性舍弃了书,一心一意欣赏起这声和花。

碗小,不大一会,碗内就蓄了一寸多深的水。渐渐地,随着碗内水量的增多,小白梅绽放得越来越小,漾起的一圈圈微波却越来越大。声音也由最初的清脆激越的啪啪,变成了清爽悠远的滴答。那滴答声,紧急时如一个急脾气的男琴师,大手抚过去一阵嘈嘈切切的杂弹,一时大珠小珠落玉盘;宽和时又像是一位慢性子的小女子,歌喉清润,骨子里还浪漫,与情郎藕断丝还连,缱绻缠绵,缠绵缱绻,直到不得已才松开情郎的手,落入碗中……看着听着,听着想着,人不知不觉融化在这妙不可言的音乐之中了。

世上最美的声音,莫过于我发出了声,而你正好听得懂。我给眼前的音乐起了个高雅的名字——碗乐。

说起碗乐,想起春天里跟朋友去梁山。半山腰一个四角飞檐的亭子内,一位唐装打扮的女子,水月眉弯弯细细,眼睛顾盼神飞,宽衣长袖中伸出一双纤纤素手,持黑色的筷子,一脸陶醉地敲击着条案上摆放着的大小不一的碗。家常的碗在她的手下,似有了魔力,发出天籁般的声响。这窗台上的碗乐,又是什么使那落下的雨滴变化多端呢?如果说是风,那风应有唐装女子的一双素手吧。

生活中的“破”事,竟能“破”出这般仙乐,我不再抱怨窗户的破旧和风雨的不解人情了。反倒有些喜欢起这破窗,乐意风雨不停地进行下去,那样,我就可以足不出户欣赏美妙的乐曲了。

美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正在我沉浸在窗台上的碗乐之中,不知今夕何夕浮想联翩时,风停了,雨住了,窗台上的碗乐结束了。

孔子在齐听了《韶》乐三月不知肉味。我欣赏了窗台上的碗乐,应是整个秋天都不知肉味儿。我不由得暗暗期待下一番风雨的降临,窗台上的下一场碗乐再次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