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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顶上的狗尾巴草

2023-09-19 00:47:41 商丘网-京九晚报

■魏霞

是在房顶上乘凉时无意中发现它的,一株狗尾巴草——躲在南墙角的背阴处,水泥地面凸起的缝隙间,柔弱、纤细、孤单,像个天生爹不疼娘不爱的营养不良的孩子。

房顶上铺了一层橘红的暮色,它在暮色中俯仰,像有许多心事要对我诉说。我对它顿生怜悯之情。没有水,没有肥沃的土壤,也不大见阳光,它怎能长得健壮呢。看着它瘦骨嶙峋的样子,我有些心疼它,还有些替它惋惜:挑什么地方不好,非要投胎到水泥筑成的房顶上?

可想想,投胎的事,谁又能自我掌控呢,似乎是命中注定,一切由不得它。院子里有杨树、榆树。在浩荡的春风里,杨花榆钱漫天飞舞,一旦飘落到房顶,也会生出一棵幼树苗来,是很自然的事情。可它呢?它的种子是怎样到了房顶上了呢?还选择了那么个犄角旮旯。要多大的恶风才能把它刮到房顶,要多老谋深算的恶鸟,才会给它选择了这么个地方、这么个角落。

它也有诸多的无奈吧,就像这世上的许多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人临世就是悲苦,在哪个地方生存,选择的余地并不是太多。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或者可以选择,谁会做一株房顶上的狗尾巴草呢?

在所有的植物中,房顶上的它可能是最悲情的。同样是野草,水渠边、河滩上的那些,有丰沛的水源滋润着,充足的阳光抚慰着,肥沃的土壤滋养着,自由自在,快乐成长。可它呢,供它生长的土就那么一指甲盖多,水就更别提了,房顶上平常是没有水的,即便是下雨,即便是大雨,又有几个房顶上能存储水呢?其实也不能怪水势利,自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它偏于一隅的小高地,水是万万没有往高处流的本事,转身去滋润它的。

因得不到充足水源的滋养,它赖以生存的那层薄土,周围焦灼地卷离了地面,连带着它的根也摇摇欲起。正是汛期,我心里暗暗为它担忧:来一阵狂风,也许会把它连根拔起;或者来场大雨,会把它冲下房顶。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一早到房顶去看它。它整个身子微倾着,一侧的根须纤毫毕现,但还是精精神神的,像某些人,生存的困厄,并没有使他们萎靡不振或垂头耷脑或就此垮掉。这样的命,得有多坚韧啊。

又一天的黄昏,再去看它,它的小身板又挺直了,茎的正中间竟抽出了一穗毛茸茸的小尾巴。那得需要攒足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抽出来穗啊!没有阳光又怎样,缺肥少水又怎样?照样在天地间开花结果!它让我想到了一词——草木人生,如人一样,来世上走一遭,总得努力“结个果”,才不枉此生来过。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吧,一定的。

房顶上的狗尾巴草,承载着岁月也厚待着时光,风风雨雨中自我成长:柔弱但不懦弱,纤细但不弱不禁风,独单但不孤独。我不由得有些佩服它了。

牛顿故居的墙上有人写下了这样一首诗:自然和自然规律隐藏在黑暗中,上帝说,让牛顿去搞吧,于是,一切就光明了。面对着暮色中的狗尾巴草,我不再去探究,是风或是鸟抑或是其他什么力量使得它长在了房顶上。我只需明白,像它一样,不管所处环境如何恶劣,都要默默地自我成长、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