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听闻口碑很不错的话剧《生命状》还在演,遂买票与家人前往观看。在年轻导演夏基翔一番激情昂扬的热场词后,一幕幕坎坷曲折、感人至深,闪耀着人性光辉的艺术情节上演,伴随着灯光、舞美、音乐,天衣无缝地配合推进,那一段在雷鸣和波浪之间尘封了三十多年的商丘水上义务救援的峥嵘画卷,逐渐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该话剧大胆的设计和精美的编排,编织出一场美轮美奂的梦境,梦里有圣人,有英雄,有普通人,有故乡,有过去和未来,亦有爱、勇气和救赎。在此,笔者将从话剧《生命状》的戏剧艺术成就以及文化与旅游有机结合等方面浅谈几点思考。
一、主题鲜明,呼应了习近平总书记给“中国好人”回信精神,是一部几代人共享的文化自信大剧
话剧《生命状》以全国第三届、第六届道德模范提名奖获得者黄伟和商丘市水上义务救援队为原型创作,由商丘市作者夏凡、夏基翔、黄山编剧。据了解,筹备期间,主创人员经历疫情的无情反复,克服种种困境,艰辛筹备近一年,最终迎来了全国首部宣传水上义务救援和防溺水的话剧《生命状》。一路走来委实不易,幸而有他们坚守的信念支撑着演员,演员的舞台呈现感动了观众,观众持续的热烈掌声、好评回馈给艰辛的创作者!
从题材选取上,该剧坚定地呼应了习近平总书记给黄山风景区工作人员——“中国好人”李培生、胡晓春的回信。从话剧中演员们众口齐声“义务救援,不收钱物,出现意外,后果自负”的生命状,到风雨交加中主角那句叩问心灵的“我后悔了吗”。一字一句,一幕一景,“倡导好风尚、弘扬正能量”的主旋律为这部作品注入时代的精神血液。另一方面,为提高艺术质量,他们在启用大量本土非专业演员的基础上,奔赴北京、上海等地选拔与戏剧最契合的演员,还吸纳了两名没有专业背景的银行退休职员、市场监管部门工作人员。主创们可谓“雄心勃勃”,不仅要为地方培植话剧欣赏“粉”,也要为地方话剧艺术发展培养、积累一批本土艺术人才。同时,作为商丘市文艺界精心打造的首部本土大型话剧作品,《生命状》是河南省重点文艺创作项目,也是我国首部弘扬好人文化,反映防溺水、志愿者、水上义务救援的艺术作品,填补了商丘市话剧艺术门类的多年空白。
谈及创作此剧的初衷,导演一遍遍重复着:溺水事故是全世界青少年意外伤亡第一杀手,“减少一个溺水事故,拯救一个家庭幸福,赋予社会一个未来”。所以他要推出一个英雄,树立一个英雄,把相关事故的预防宣传做到实处,而首要的事情是讲好一台戏。
英雄在身边,好人在身边,普通的人们也有着最不平凡的品质,这也是“黄河文化”的深厚积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黄伟和水上义务救援队的默默奉献,虽然没有光环簇拥,但观众的眼泪和掌声,早已在内心承认“你是我们心中的大英雄”。
二、异彩纷呈的“时空交错式”戏剧结构
戏剧是结构的艺术,放眼中西戏剧舞台皆是如此。在中国,李渔的《闲情偶寄》是中国戏曲理论的集大成者,记载了李渔之前的中国古典戏剧理论家的理论精华,及他本人根据自己多年的戏剧创作经验摸索出的一套独特的艺术规律。其中《词曲部》的开篇即提出了“结构第一”的剧本编制理念,这也是李渔戏曲理论体系的主要特色。
“至于结构二字,则在引商刻羽之先,拈韵抽毫之始。如造物之赋形,当其精血初凝,胞胎未就,先为制定全形,使点血而具五官百骸之势。”
这段论述体现了李渔对戏剧结构的总体观念。话剧《生命状》突破了传统戏剧的严格“三一律”,打破了现实时空的自然顺序,选择了在吸引观众效果上更加先声夺人的“时空交错式”结构。通过对两个表演区的舞台分割,将“过去”和“现在”互为映照,“现实”与“梦境”彼此交织,让舞台一角的老年王国强(主角)以纪录片放映员般的姿态对回忆中的各个重要节点娓娓道来,而单个回忆场景中的王国强则作为中心人物依次出场,串联出横跨三十几年的商丘市水上义务救援队发展始末。
对于青年戏剧创作者来说,驾驭传统的“锁闭式”戏剧结构或中国古典戏曲惯用的“开放式”戏剧结构似乎难度会更低一些,毕竟“时空交错式”用得好是锦上添花,用不好便容易“画蛇添足”。《生命状》从两个时空着笔,明线暗线紧密交错,戏剧冲突密集紧张,交错的戏剧结构带来的额外时空层次既强化了叙事张力,多角度表现了人物的心理活动,又能使观众产生一种伴随主角纵横漫漫人生的错觉,而创作者深埋其中的深厚人生哲理则在悄无声息中得到最深刻的阐释——无疑,从剧场观众即时效果来看,作者的大胆谋略得到了合理的回馈。
三、“小丑式”人物在严肃戏剧中的有效穿插
在演出现场,台下爆发出笑声九成都是剧中的反面人物孙发财表演时,虽然他不是剧目中的核心人物,却称得上是一处很有存在感的“镶边”。
一部戏剧在艺术成就上是否是成功的,不能仅以主角的个人表演效果来论,亦不能以一个次要角色的个人表演效果而论。衡量一个“小丑式”人物的插入对整台话剧的影响,要将目光放远,将部分表演效果置于整部话剧、整个舞台、总体的演出效果中去揣摩。
在西方剧坛上,莎士比亚是惯常使用这一伎俩的好手。在他的一系列大名鼎鼎的悲剧作品中,常常有意安排小丑似的人物在舞台上“打滚儿”式插科打诨,他们那幽默、辛辣、慧黠的台词,乍一听不够优雅,甚至透出滑稽可笑的“傻气”,在悲剧、正剧的戏剧舞台上尤为不合时宜,但人们回过神来就会发现,可笑只不过是幽默和智慧的一层“外衣”罢了。“小丑式”人物那令人忍俊不禁或火冒三丈的语言常常富含着耐人寻味的真理,他们堂皇地揭穿了其他角色或者说创作者本身出于种种思量而不便于直言的辛辣的真相。
反观话剧《生命状》的舞台,聚焦在孙发财这个人物身上。从演员服化上看,这个喜剧人物从形象上首先立住了:夸张的花色衬衣、大面积敞开的领口、黑色喇叭裤显露出人物的浪荡不羁;演员本身飘逸的长发和微胖的身材又给角色本身增添了一股天然的古怪和喜感。配合其作为反面人物的卑鄙可笑的台词风格,及肢体语言上远超剧组其他演员的夸张和滑稽,不仅极大地缓和了严肃题材话剧本身的紧张、悲剧气氛,作为阴影面更极致地烘托出主角一行人的崇高和无私,进一步深化全剧讴歌英雄的主题,赋予了戏剧结构一种错落有致的节奏感。
下半场有一段极其精彩的表演正印证了如上所述。这一段表演可以说是全剧反面人物的联袂演出,讲的是副主任贾富贵和其小舅子孙发财共谋散布谣言,以败坏王国强的名声,抹黑商丘市水上义务救援队的形象。只见灯光一变,音乐一起,几只着黑衣黑裤、头戴面具的小丑迈着诡异的舞步跳将出来,鬼魅一般在主角面前张牙舞爪,展开围剿。
小人角色倘若安插得当,表演合宜,台词精当,不仅能在舞台上充为笑料以博得满堂欢笑,调节舞台气氛,更能具象化地展示出主角所身处的“险象环生”,向隔着一层幕布的观众们直观地表现出人物内心剧烈的挣扎和无限的迷茫,使剧目的主题更深刻地传达进观众的内心。
四、圣人文化与英雄理想的双重植入,走出文旅融合新路径,为城市发展释放更多新动能
“文化是旅游的灵魂,旅游是文化的重要载体。”文化是历史的烙印,是城市发展的精髓和灵魂,文化资源更是旅游发展的重要元素。文与旅相伴,旅因文而兴。如今,商丘市文旅业深度融合、高质量发展的业态初步形成,正在成为释放文化经济新动能、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
商丘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所蕴含的文化内涵深厚,但说历史的时代已经过去,当下旅游者更偏好时新的“沉浸式旅游”,置身于史,如扁舟行于浩茫历史之中。时代的列车如何追赶?新鲜的旅游方式如何落地?如何为本土旅游业插上一双黄金翅膀?这是摆在相关单位面前的课题。或许如话剧《生命状》示范的那样,让文艺作品为历史文化名城镀上一层金边,赋予城市新的内涵和魅力,是极具开创性的有益尝试。
在话剧《生命状》中,被用心植入的最显著的商丘文化坐标是孔子的形象。在我国与孔子联系最紧密的地名恐怕是曲阜,我们商丘本土的文艺作品缘何称商丘为孔子“祖先之国”?笔者查阅了相关资料,或能稍作几处说明。
孔子出生在曲阜,著书在曲阜,因此一直把山东称为他的“父母之邦”。商丘古称“宋国”,春秋时的宋国,正是孔子先祖微子启所建,是孔子的思想与成就的重要源头之一,他把商丘称为他的“祖先之国”。2007年北大著名学者李零先生重走孔子周游列国路线,到过商丘,他曾说:“孔子身上,我们能够看到其先祖宋人的性格。”据此我们可以得出,《生命状》的创作者是经过了科学的思考后,郑重地将孔子的形象植入在商丘文化之中。
中华文化就是圣人文化,中华文化也是圣人造就的文化。商丘,也是根植圣人精神的仁义之土,而商丘人就生活在这片造就无数圣人的文化温床上。“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英雄文化的传承,是民族基因最重要的传承;英雄文化的弘扬,是民族精神力量最有力的迸发。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对中华民族的英雄,要心怀崇敬,浓墨重彩记录英雄、塑造英雄,让英雄在文艺作品中得到传扬,引导人民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绝不做亵渎祖先、亵渎经典、亵渎英雄的事情。”
话剧《生命状》在艺术构思和塑造上坚定文化自信,坚持弘扬主旋律,坚持立足本土文化遗产,在礼赞英雄这个文艺创作的永恒主题上深度耕耘,将流淌在中华民族血液里的圣人文化基因与崇敬英雄楷模的精神相结合,向今时今日浮躁的社会展示了“圣人文化”对当下社会的价值,也向如今的人们展示了英雄崇高的精神对一个社会能够施加多么深远的积极影响。
英雄从来不是一个在当下与我们渐行渐远的称谓,圣人也不只存在于旧书页之中。话剧《生命状》回望过去,圣人的仁善精神照耀着主角王国强曾经犹疑、挣扎的内心,如警钟般指引着他不偏不倚地走在水上义务救援的勇敢之路;放眼未来,深受圣人文化滋养的当代英雄王国强又以自己堂堂正正的无私形象感染、感动、转变了许多人。正是这样一个几乎要埋没在日新月异的新时代的文明古城,却传承着不可估量的中华圣人能量,孕育出一代又一代继承着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英雄人物。这如何不能归为“文旅融合”进程中一颗耀目的明珠呢?
在整台表演的尾声,圣人的教诲再一次如天籁般在观众们的耳边响起:“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富贵于我们当如浮云,而什么于我们才是最重要的呢?这是圣人之问,亦是时代之问,也许每一个观看完《生命状》的人,心中都有同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