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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键盘的边上(十四)

2023-08-25 00:31:34 京九晚报

  对联者,源于古人春节贴在双扇门上之“桃符”也。既是汉语言为本的大宗国粹,又与传统诗文唇齿相依,也素来为“文人雅士”的重要标签。苏东坡有句:“退闲拟学旧桃符”,可为明证。也正因为博大精深,“旁斜逸出”的“对联文化”愈发琳琅满目。在数十种“对法”里,无情对一说尤其有趣,意思是“字面对仗工稳,意义绝不相关”。例如光绪皇帝表扬珍妃“佳人苹果脸”,结果后人视为上联,对了个“瑞士葡萄牙”,不知珍妃见到此“绝配”作何感想。而且,二者越是不相干,审美幽默越强。如“庭前花始放”,对“阁下李先生”等,几乎就是纯粹开玩笑了。然而,开玩笑能够带“文化味”,不亦“学问”乎!

  1. 无情对,又名羊角对,是晚清士大夫“操练”的一种文字游戏。相传为清代张之洞所创,于是有人拿“张之洞”为上联,被“好事者”对了个“陶然亭”。首字为姓氏,第二字为文言虚词,末字为方位名词。工则工也,内容风马牛也。如果“放开”点,不问虚实,则“高老庄”“黄金台”“钟鼓楼”“凌云阁”皆凑合。

  2.传统、经典的无情对计有:解缙的“容易”对“色难”;郭沫若的“五月黄梅天”对“三星白兰地”;某君的“皓月一盘耳”对“红星二锅头”等。

  3.既然“无情”,就应该允许“胡闹”。某君出上联曰“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以色列”。妙在“以色列”既是国名,又是中文“排列色彩”之意。后来有高手对曰“多来米发索拉西一曲安卡拉”,“安卡拉”乃土耳其城市,此处理解为“安排在卡拉OK”,平仄且不论,十分好玩也九分智慧。

  4.“公门桃李争荣日”,是表扬老师本事大,类似今天的“谢师宴”。被某君对“法国荷兰比利时”,不输“瑞士葡萄牙”也。

  5.有回忆录曰,幼时鲁迅在三味书屋随寿镜吾先生作对。先生出上联“独角兽”,鲁迅私塾同学对“两头蛇”“三足蟾”“四眼狗”“九头鸟”“百足虫”……寿老先生均“哂之”,不满意。因为“独”是“非序数数字”也。唯鲁迅对“比目鱼”得到先生嘉许。殊不知今天的中小学生,未必强得过鲁迅的同学也。

  6.同理,1932年,陈寅恪为清华大学出对联试题曰“孙行者”,仅周祖谟答“胡适之”满分——后来其成为著名语言学家绝非偶然——窃以为答“猪八戒”“唐三藏”“沙和尚”等,也应该照顾点“无情分”。

  7. 据说也是主持纂修《永乐大典》的解缙先生的事:被饭店小二出上联难住,“吃蟹不足吃蟹足,蟹足也不足”。起身骑驴回府,得下联“骑驴硌腚骑驴腚,驴腚还硌腚”。此乃有情对也,因为二者相关。

  郁达夫真事:1932年秋,郁与小学同学游西湖,至茶亭进餐,看遥山近水,随口出上联“三竺,六桥,九溪,十八涧”,惜无下联。说话间掌柜过来收费:“一茶,四碟,二粉,五千文。”郁达夫曰,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才近乎“无情对”。

  8.1991年,笔者还在商师执教。读郑逸梅先生之《艺林散叶》,见“郑质安夜坐有句云:‘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大为欣赏,便拿来做了寒舍的对联(实际上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对联)。横批搞怪,把“给你点颜色瞧瞧”字对字翻译为“Give you some color to see see”,左邻右舍及访客忍俊不禁。

  9.2018年春节,各大网站皆有消息:“用化学元素写春联,门捷列夫会沉默,居里夫人会流泪!”曰南京林大学生的春联:Ag Zn Na F Ga Hf Mg,Re Sg Tc Au As Sc Ti。翻译上联:银锌钠氟镓铪镁,谐音“迎新纳福家和美”。下联:铼 锝金砷钪钛,谐音“来喜得金身康泰”,横批是“闷声发大财”。呜呼!道是无情却有情,中西合璧也。

  10.“对联文化”,法力无边。只要沾上“对联”二字,标题好做,文章也好写。当初袁大头一命呜呼,某报就有对联“敬赠”。上联是“袁世凯千古”,下联为“中华民国万年”,连字数都不一致——“无情”到了天花板级别。隐含话语:“袁世凯对不住中华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