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商丘> 正文

侃吃喝

2023-08-04 00:58:40 京九晚报

  一到夏季的傍晚,小树林就热闹起来,捉爬蚱成为一大景观。

  爬蚱是蝉的幼虫,在地下苦熬三年,成熟后钻出地面,盼着到多彩的世界展翅高飞,享受阳光雨露。这些可怜的虫子万万没有想到,在家门口等待它们的是一张张“魔口”。人最聪明,帮蝉创造了“蝉文化”,美其名,未脱壳的叫“金蝉”,刚脱壳的叫“银蝉”。也许今后还会把树上的知了叫“铜蝉”,这样才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听说今年市场上的鲜爬蚱已经涨到一元多钱一只,在酒店餐桌上一盘爬蚱已经涨到一百多元了。

  没办法,谁让蝉出脱得那么完美呢?它们只有进化为臭虫之类才能幸免于难。那恐怕要等上几亿年。

  由蝉的血泪史引出来人的一大爱好——吃喝。

  人是杂食性动物,啥都吃:荤的素的,活的死的,干的湿的,熟的生的……看到任何东西,就要用牙齿去衡量。人的口齿之福往往是动物植物的悲剧。

  不错,人最爱吃喝,此话听起来不太雅,却又符合实情、顺理成章。这是人的天性。《孟子》云:“食色,性也。”钱再多,乃身外之物,吃到肚里才算值。中原人有句俗语:“能吃能喝,不算打锅。”绿林好汉追求的最佳境界不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嘛。

  你看,或朋友相见,或客人相邀,或家人相聚,说到底就是吃喝。“啥时候聚聚。”“聚聚”,是指聚餐。“明天我请客。”“请客”,便指吃饭。

  男士与女士的“吃喝观”迥异。男士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买件衣服百十元,能穿几个春秋,往往舍不得;一顿饭下来,好几百元,却舍得。酷爱夜市、地摊,烧烤、地锅鸡、干锅鸭、麻辣鱼头,哪怕杨絮飞、蚊虫咬,也直吃得汗流光脊梁。女士大多爱美,舍得花重金买服饰、买化妆品,不愿在吃喝上较劲,即便朋友逛街,也不过每人一碗麻辣烫,或土豆粉、凉皮之类,再加一个白吉馍而已。

  其实“吃”和“喝”关系微妙。“吃”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食物,需要牙齿发挥作用;“喝”面对的是液体、流质,能够直接下咽。两者又如影随形、出双入对。说吃饭,便包括喝;说喝酒,也涵盖吃。吃而不喝、喝而不吃都是残缺的,或是暂时的。

  从规模上看,吃喝有“小吃喝”“大吃喝”“海吃喝”之分。

  绿荫下,一张小桌胡乱拖起几碟小菜,三五人蹲在马扎上侃大山,喝啤酒。这就是“小吃喝”。花钱不多,买个娱乐。一般性聚餐、家庭式聚餐都属于“小吃喝”。

  “大吃喝”的人,大多是有身份者,花的是公款,行的是公权力。山珍海味,好烟名酒,价位让人咂舌。“一顿饭,一头牛;一部车,一栋楼”生动描述了官场乱象。人的口不大,却是一个无底洞。饭局上拉拉扯扯,一不小心就会滚落阶下。

  “海吃喝”最可怕,可怕到每个人都置身其中,苦不堪言。——喜宴。有喜当贺,但不能不说大摆喜宴是当今社会的一大陋习。

  事主平时未必慷慨,遇有喜事要收红包,也就变得讲究起来,一定要办得风光。于是人海、车海、肉海、酒海,连成了大海。

  城市人参加喜宴大多举止文雅,酒不多饮,菜不多用。服务员往返如梭,大盘子小盘子如雪片飘来,一层压一层,叠成了假山。肘子那么圆润,都说“吃、吃”,就是没人动筷去戳,似乎满桌饭菜不是吃的,而是看的,适合发抖音。有减肥者,筷子举了又举,这瞧那望,终于夹了一薄片莲菜细嚼起来。这样客人显得体面,事主倒也安心。临近散场,客客套套,都不好意思打包。最后,有人说院里拴着小狗,挑走了几块排骨;有人说屋里饿着小猫,捎上半条鱼架。这种沾有喜气的浪费难以复加,弥漫了悲的色彩。

  乡下的喜宴更有意思。院子里,胡同内,大街上,十人一桌,一个大圆圈切着一个大圆圈。这边,男客们夹着烟,抿着酒,话题一个接一个。偶尔,经谁一提醒“dāo——”,筷子一同操起,又一同落下。后厨不等人,凉盘、热碗一股脑地涌过来,越垒越高。接菜人不得安宁,重复着:咋还有菜,咋还有菜?那边,女客、小孩联手上演着“光盘行动”:一起菜,像炸了营,大呼小叫,噼里啪啦,几十道菜来一盘清一盘,给厨师挣足了面子。哪道菜小孩吃不够,还要向男桌求援。事主偷偷瞥见,一脸的尴尬。尾声响起,女客从衣兜里掏出食品袋到男桌抢收。吃不完兜着走,就好。回家的路上难免会飘出三嘴四舌的旋律:桌子小、板凳低、菜量少、盘子稀……

  吃喝,每天都在演绎,简单又深奥。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吃喝相”。还是理性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