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她下楼,她走在前面,跟在她丈夫的姐姐身后。她们的步子比我快。出门相送时有些着急,我只穿着拖鞋和家居服便跟了出去,到楼道口不得不停下来。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挥挥手向前走去。
她的皮肤很好,细腻白皙,但特别害怕紫外线,每到春天,她总习惯戴上口罩。她穿一件黑色高领打底衫,一件耗子皮色的无领牛仔外套。刚过肩头的直发,很有层次感。
她丈夫的姐姐是医生,刚刚带她检查完身体,甲状腺癌,医生让她入院做手术。她到我这取几件换洗的衣服,顺便告诉我检查的结果。她一再跟我说,这个病是所有癌症中最容易根治的,只需做个小小的手术。她丈夫的姐姐也这样说,这让我稍感轻松。
她收拾东西时显得有些恍惚,我知道她其实是害怕的。我也害怕,只是我们都装作无所谓罢了。我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往包里塞着她的物品,一件水蓝色的胸衣,没有蕾丝花边,简单却不失漂亮,还有那件质地柔软,衣袖和下摆掐着花边的藕荷色睡衣。她将化妆水、润肤露、美白霜、防晒霜一瓶一瓶地装进包中。在整理这些物品时,她一直微微地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斜斜地垂下,正好遮住她的眼睛。她的手很好看,细白、光滑、修长。她雪白的手臂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她和她丈夫的姐姐并不亲近,她说心里对这个姐姐有着生疏感。可是,眼下竟成了她的依靠。我是她亲姐,所以,当她跟着她丈夫的姐姐离开我的住处时,在楼道口回头望向我的那一眼,让我的心疼痛了很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妹妹的丈夫两年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妹妹带着女儿和公婆一起住。她决定暂时不找男人,她希望女儿能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情况下长大成人。眼下,孩子在读高中,为了照顾女儿,她去了女儿读高中的城市,孩子住校,她打零工。
她依旧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皮肤,还是那样喜欢打扮,看上去开朗洒脱,让人觉得她的生活与丈夫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让我想起我的家乡一种叫作刺玫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