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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丘网-京九晚报

2023-04-19 06:54:43 商丘网-京九晚报

■钱续坤

曾经写过一篇名为《蛙鼓盈耳》的散文,其中提到了齐白石的国画《十里蛙声出山泉》,当时觉得甚是诧异:蛙声怎么能够在画面上生动地体现呢?大师毕竟是高手,他故意借用青蛙生长初期的蝌蚪形态,以浓墨在汩汩流淌的清泉中加以点缀,同时呈现出顺势而下的流动之美,这样就使得黑白相对的整幅画面暗喻着:在画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的确存在着一个蛙的世界。此真乃没有蛙声胜过蛙声!

其实对于蝌蚪的仔细观察,我们早在懵懂的童年就已经开始了。在江南水乡,青蛙永远都是农民欢迎的“贵客”,因此父母亲从来不允许我们去有意伤害那黝黑的精灵。可是顽皮和好奇始终是孩子的天性,初春时节,小伙伴们便三五成群,或在池塘边,或在沟渠中,手拿着竹棍,去逗惹那一群群摆着小尾巴来回游动的蝌蚪。蝌蚪呢,一般也会顺着竹棍在水中划过的方向,散了又聚,来了又回,并且不时地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态。而正是在这种形态的变换与叠加中,我们的童心获得了快感,我们的好奇得到了满足。事实上,我们那时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名出色的“画家”,那清澈的水面就是洁白的宣纸,那手中的竹棍就是舞动的羊毫,那游动的蝌蚪就是我们满意的作品,并且画笔永远随着脑中一闪而过的思想而动,永远不知下一笔将画向哪里……

及至上学年龄,最为头疼的事情便是练字。那时乡村没有正规的语文老师,半路出家的先生不会教拼音字母,却对习字要求十分严格。我们每天必须在劣质的草纸上书写汉字一百个以上,开头的几十个大家一般都会认真对待,可是屁股坐久了会发疼的,结果往往是字迹越到最后越潦草。

先生认真地检查之后,不无调侃地笑骂:“仔细看看,这些字怎么越看越像蝌蚪,你们是不是玩蝌蚪玩多了!”也许先生并不清楚,这“蝌蚪文”还果真是一种字体:古人没有笔墨,于是就用竹签点漆在竹筒上写字,称为“书契文”,亦叫“竹简书”;因竹硬漆腻,书写不流利,写出的字头粗尾细,像蝌蚪之形,故叫“蝌蚪书”或“蝌蚪文”。据说汉武帝时,人们在孔子旧宅中发现的《尚书》《春秋》《论语》等,都是用蝌蚪文书写的;西晋书法家卫恒甚至作《字势》一篇,用华美的语言描述了蝌蚪文的字形之美,将大自然的大千万象都用于对这种美的比附之中。

蜗居小城,现在很少有机会接触池塘,亲近溪流,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欣赏蝌蚪的憨态和灵动。因为家中保留有一盘《小蝌蚪找妈妈》的CD,有事没事,我总喜欢和儿子一起盯着电脑痴痴地看,忘情地赏。这是我国首部水墨动画片,取材于齐白石的鱼虾形态。片子从一开始便吸引眼球:在一阵悠扬悦耳的古琴声中,一幅淡雅的国画画册徐徐打开,紧接着,绿意幽幽的小池塘画面渐渐推至屏幕中央,画面中黑逗号似的小蝌蚪慢慢游来,并伴有柔和的画外音传出:“青蛙妈妈爱它们,就像妈妈爱我们”……茅盾先生看过这部动画片后,竟然激动地赋诗一首:“白石世所珍,俊逸复清新……何期影坛彦,创造惊鬼神。名画真能动,潜栩栩如生。柳叶乱飘雨,芙蕖发幽香……画意与诗情,三美此全具。”法国《世界报》也高度赞扬了这部水墨动画片:“中国水墨画,画的景色柔和,笔调细致,以及表示忧虑、犹豫和快乐的动作,使这部影片产生了魅力和诗意。”

侄女是学过两年画画的,每次看完这部动画片她都情有所动,命我赶快铺纸研墨,她也想笔下生辉。这于我自然是万分欣喜的事情,不过在她洋洋洒洒挥毫之时,我也不忘为她送上一首纯真的儿歌:“小蝌蚪,细尾巴,身子黑,脑袋大,水里生,水里长,长着长着就变啦!多了四条腿,少了细尾巴,脱下黑衣裳,穿上绿裤褂。咦!变成一只小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