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爱梨花者颇多,写梨花者颇多。
想找一个词来形容梨花,百般搜集,还是觉得“素雅”二字最合适不过。不喜桃花的人,往往是因为桃花太过妖艳;不喜菊花的人,则认为菊花太过萧肃。而梨花的七分留白,不显得过于冶丽,三分鹅黄细蕊,又点缀了萌动之感,实乃造物主佳作。
喜欢晏殊笔下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最喜其中安静恬淡的韵味。梨花、院落与溶溶月色,柳絮、池塘与淡淡风声,好一幅和谐静美的画卷!当素白的梨花飘落之时,幽静的小院里,是否会有人踏着月色走来,随手拾起“一片”花韵呢?
喜欢宋人陈亮《虞美人》中的词句,“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闲坐庭院,独守黄昏,静寂无人之时,最能忆起旧日情思。在无垠月色下,记忆中的那人素手折下一枝初绽的梨花,此情此景,定是深深地刻入词人心扉,以至于铭记心底不愿忘记。而再次面对这样的情境,物依旧、人已非,难免触景生情。月色落满衣襟,寒鸦独啼,仿佛梨花也与之同悲。
也喜欢苏轼挥毫写就的“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他在吟赏东栏梨花之际,由梨花的开放想到人生的纷杂,怀着一腔怅惘思绪,慨叹如何借得清明眼来参悟世间百态。何谓清明,大抵是一种高深的境界,居俗世而不入世,历悲欢而不大喜大悲,能够看清世事并于世间泰然自若。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不如看得清明,活得清明。
唐诗宋词中不难觅梨花的姿影,歌曲剧作中亦多有它的出现。“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轻音袅袅,缠绵悱恻,一曲罢仍令人回味其中。
《梨花颂》是梅派京剧《大唐贵妃》的主题曲,京剧二黄调式的唱腔,辅以梅派唱腔特色,将李隆基与杨贵妃的爱情展现得淋漓尽致。情爱本无形,此时有声更有形,真真切切,如沐春风。梨花的素雅,正如爱情,是神圣的,亦是令人倾慕的。
张潮在《幽梦影》中写道:“以爱花之心爱美人,则领略自饶别趣;以爱美人之心爱花,则护惜倍有深情。”那么,余光中一定是位“爱花如爱美人”之人了。他在一篇名为《花鸟》的散文中写到对于阳台盆景的照料,野雀来时他会冲出去大声驱逐,海风来时他会将这些花草一盆一盆地搬进屋内,海风散时再搬到外面。如此不辞辛劳,常年往复,唯独拥有一颗虔诚而真挚的“爱花之心”方可做到。正如他在文中戏谑之言,“美,也是有代价的”。
养花,便要以“爱花之心”对待它们,要悉心照料,要体察它们的冷暖,交付知己之谊。赏花,吟咏开放时的美,不是折枝观赏,不是肆意占有,只静静地看它们开在绿枝间,摇曳风露中。如此,便十分美好。
静下心来细细品味,看得一株梨花开落,再吟赏几片偶尔从天边飘来的流云烟霞,会发现岁月就像一盏清茶,越是沉淀,味道就越是浓郁醇厚。与故人闲坐,落棋几子,或者对饮几盏,都算得上浮生乐事。
夜色渐凉,且和月折得一枝梨花,枕之入梦,想必梦里也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