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味道
杨朝卿
儿时,我们农村的孩子最“景”年。
那时的农民生活并不富裕,尤其白面很紧缺,正常年景,一般农户过年才能磨上十斤八斤白面。有的穷苦人家,大年初一连顿白面饺子都吃不上,因而过年蒸的大都是黑面馍,蒸几个白面馒头只留做待客、走亲戚,高高挂在房梁上,连自家的孩子也舍不得给吃。蒸馍时,为避孩子嘴馋,往往先蒸黑面团子,再蒸黑面菜角子、菜包子,最后才蒸白面馒头。像我们这些孩子,一冬天难得吃上一回白面馍,早已馋得肚子“咕咕”叫,坐在锅边眼巴巴地等着。谁知蒸了一锅又一锅,没等到馒头吃到嘴里,早已倒在灶窝里梦见周公了。
蒸完馍家家还要酥菜炸丸子,农村叫“过油”。按照老辈旧习俗,过油时家家都要关上外门,怕来人,尤其怕我们这些孩子多嘴多舌,肯说话,不吉利,早早地把我们撵出去。我们只好在大街上扎堆儿玩耍,有的踢毽子,有的拉“地牤牛”,还有的拿出大人给买的“大雷子炮”“两头扎”比赛谁的炮响……
听着“砰叭”作响的炮声,闻着空气里弥漫着炸丸子的浓浓香味,我们这些小孩子像馋猫似的,早已满口生津,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快活。
到了除夕之夜,堂屋里,庭院内,都要放上桌子,点上香和蜡烛,摆上供品,敬天、敬地、敬祖先。大人孩子都要给祖上先人和老天爷磕头,祷告,祈求他们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居家老幼平安。然后,我们做子女的还要给爷爷奶奶、父母等长辈磕头拜年,他们就将一毛两毛的零钱用红纸卷上发给我们当压岁钱。看着我们的一张张笑脸,享受天伦之乐。
磕过头,一家人要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也叫年夜饭),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农家生活虽不富裕,但大多数家庭倾其所有,还是要做一桌颇为丰盛的菜肴,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夹着菜,小辈祝福老人健康长寿,老人愿孩子们茁壮成长,早日成才,说的尽是些吉祥喜庆的话。
吃过年夜饭,母亲还要和面包年五更吃的饺子,我们孩子便开始寻找竹竿或秫秸秆,拴上绳子准备挑着燃放年五更下饺子的火鞭。这一夜,大人忙,小孩乐,几乎一夜无眠。零点一过,你听吧,“噼里啪啦”下饺子的鞭炮又响起来了,比着看谁家起得早,谁家的鞭炮响。
吃过饺子,天还未明,大人孩子穿戴一新,一群群,一队队,忙着四处拜年。大街上,一股燃放鞭炮的硫磺味和着人们的阵阵笑声像小河流淌……拜年的队伍由近(至亲)及远,拜遍全村。见了长辈磕头,见了平辈和晚辈问声“过年好”,我们跟着跑前跑后凑热闹,每到一家,除了讨些花生和糖吃外,侥幸了还能抓点压岁钱。
转眼进入新世纪。随着经济的发展,如今农村变富了,农民一年到头吃白面,鸡鸭鱼肉不断。然而过起年来,味道却变得淡了。回想起儿时过年的那一个个细节和场面,让人不免有些留恋,如今细细品来,过年的味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