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烤冬
□ 刘新丽
儿时喜欢冬天是因为奶奶会在煤火炉子上给我做各种冬日烤物。
别人家的奶奶只会烤红薯,最多再烤个花生。而我的奶奶不同,她除了会烤这些,还会烤糖饼和芝麻饼。眼看着普通的一块面到了奶奶的手里,飞快地变成了椭圆形的、圆形的面饼,面饼在奶奶的手里,来回旋转,非常开心的样子。
等面在奶奶的掌心停下来,我便捏着芝麻、白糖,听候奶奶的吩咐,把它们均匀地撒在不同形状的面饼上。奶奶用一个干净的铁钳子把面饼放进煤火炉的内沿处,只见膛内升起两条细细的白烟,我问奶奶那是什么,她说那是面魂飞跑了。
我不懂面魂是什么,只觉得奶奶的烤面饼带着某种神秘的仪式感。
等面饼烤熟,糖饼散发着一股焦糖香,芝麻饼则有一股芝麻香,我搓着手等着奶奶用长长的铁钳子帮我把烤饼夹出来。炉膛里的火照着奶奶的脸,呈橘红色,我觉着奶奶身上笼罩着一个光环,像是她供着的菩萨一样。
我吃着奶奶的烤饼,问她是不是菩萨,奶奶听了朗声大笑说:“奶奶不是菩萨,只是会做烤面饼。”我和奶奶说,你就是菩萨,因为别人家的奶奶不会烤面饼,只有你会。我告诉奶奶一定要活到100岁,等我长大了教我烤面饼。
我手笨,这样的冬天过了很多个,依然没有学会烤面饼,而奶奶却离我而去了。
今年冬天回老家看望父母,在城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他们,有集体供暖,早不烧煤火炉子了。我在家里陪母亲说话,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小小的炭火炉,说是要烤红薯给侄子吃。
父亲又下楼不知道从哪个邻居那里借来一些木炭,话说着,炉子便在阳台上点了起来。看着木炭越烧越旺,侄子还不断地给爷爷喊加油!我心中一动,想起奶奶给我烤的面饼来。回到厨房找母亲要了面粉,和了一点面,我试了几次,都无法把面剂子在手里旋转成面饼,只好用擀面杖擀成了不太圆的形状,最后两手托着,放在父亲的炭炉篦子上。
侄子和我蹲在炭炉的旁边,看着面饼挨着红薯慢慢地胀起来,开始有了面香。倏然间,不知有什么掉进了炭炉,升起两缕细细的白烟,侄子兴奋地问我说:“姑姑,那是什么?”我愣了一下神,告诉他:“面魂儿。”侄子看看我,仿佛未听懂,只是催促着问面饼熟了没有。
“烤冬,烤冬,烤过了冬天就不生冻疮了。”在炉火跳跃的时刻,我耳边仿佛听见奶奶的说话声,抬头一看,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无比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