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绝交 不出恶言

■陈鲁民

近日，一对离婚的名人夫妻在网上互撕，口不择言、恶语相向。家人也掺和进来，互相揭短、披露隐私，闹得是一地鸡毛，满目狼藉。这让我想起有部老电影《有话好好说》，内容早忘了，电影名倒记得很清楚，因为“有话好好说”，过去、现在都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有话好好说，就是说话要温和、理性、礼貌、与人为善，不说狠话、恶话、绝情的话，不说不留余地的话和不过脑子的话。

那些漂亮而高傲的姑娘，拒绝人追求时，常爱发狠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嫁给你”……这种狠话固然痛快淋漓，但也极易使两人反目成仇，造成恶果。毕竟，爱和恨只有一步之遥。

作家沈从文追求张兆和时，性情泼辣的张就曾讽刺他是“癞蛤蟆第十三号”，并对为沈从文说情的校长胡适发狠话：“我很顽固地不爱他。”可最后，“死缠烂打”的沈从文不还是成了张家的乘龙快婿，张兆和也很“顽固”地爱了他一辈子。

恋人分手时最忌说狠话：“认识你是我最大的不幸”“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等。这些狠话既不客观，也不理智，因为两人能相处或长或短一段时间，肯定还有甜蜜、浪漫的时刻，有温馨美好的记忆，何必一定要撕成碎片，踩在脚下，不当恋人就成仇人？

夫妻间也忌讲狠话，心气高的妻子嫌丈夫没本事，往往爱说“嫁给你窝囊一辈子”“我真瞎了眼，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虽多是气话，未必真心，但却很伤人自尊，影响夫妻感情，甚至会导致劳燕分飞。

西汉人朱买臣，家里很穷，妻子难受贫寒，要和他离婚。朱买臣说：“我五十岁才会发迹，会让你享福。”他老婆发狠话说：“五十岁？你早就冻死、饿死，扔沟里喂狗了，说何享福？”后来，朱买臣果然发迹，当了大官，前妻既悔且愧，竟上吊自杀了。

即便是正能量的好话，也要好好说。譬如非你不娶、非你不嫁之类，固然感人，但也有些绝对化，不留余地。如果当决心来表，自然其情可嘉，但婚恋之路变数很多，一旦移情别恋、另结新欢，当年狠话岂不成为笑柄。上古的“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与今天的“爱你一万年”，都是情场的极品狠话，最好一笑了之，不必当真。

狠话，不留余地的话，无论事涉哪个方面，都是情绪化产物，说得太满、太大，太超乎常理，虽豪气干云，但实际上大多做不到，反会影响自己的形象。杨朱的“拔一毛利天下,不为也”，曹操的“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桓温的“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听起来都很吓人，其实未真的付诸实践，但已给自己抹黑不少。所谓“言多必失”，至少对狠话来说是有道理的。

有话好好说，包括方方面面。尤其是当恋人分手、夫妻离异、朋友绝交、谈判破裂之时，情绪激动、心境浮躁、眼红血热，狠话最容易脱口而出。此时此刻，狠话到了嘴边，能咽下去最好，如果一定要讲，也要降降分贝，去去火气，把握分寸，免得说出来就收不回去，后患无穷。当然，还是以有话好好说为上上之选，既给自己留有转圜余地，也是有教养的表现。务请谨记一句古语：君子绝交，不出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