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克勤画像。
清代康熙年间,柘城县文风蔚起,人才辈出,群星璀璨,接连考取进士13人、举人47人,闱试获俊者每科常有四五人,是清代柘城文化教育发展史上辉煌灿烂的鼎盛时期。
在这一鼎盛时期,最令人称道的英才俊杰当数理学教育家、翰林院检讨窦克勤。
窦克勤,字敏修,号静庵,又号艮斋,柘城县邵园乡窦老庄人,生于顺治十年(1653年),卒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他一生潜心钻研程朱理学,致力于发展家乡教育,苦心创办朱阳书院,励志聚徒讲学明理,笔耕不辍著书立说,而得与驰名中原的一代名师大儒孙夏峰、汤潜庵、耿逸庵齐名,并称为“中州理学四君子”。他那严谨细致的学风、勤奋刻苦的精神、淡泊名利的品格、精辟深刻的教育思想,都值得我们去细心品味、认真学习和大力发扬。
一、窦克勤生活和成长的时代背景
窦克勤生活在清初顺治、康熙年间。清王朝入主中原后,为了巩固其封建统治,对知识分子实行怀柔与压制相结合的文化教育政策。一边对有反清意识的文人儒士大兴文字狱;一边大尊孔孟之道,倡导程朱理学,褒扬为清朝封建统治者效忠尽力的“理学名臣”,同时利用科举考试、推举“山林隐逸”编纂《康熙字典》《佩文韵府》《古今图书集成》等大型丛书等方式,笼络知识分子皓首穷经,习读八股文章,研讨程朱理学,埋头于辞章、义理和考据学之中。因此,书院之兴和理学之盛便又风靡一时。
窦克勤出生于书香之家,祖父窦筠峰居乡教授讲学,父亲窦大任也是一位奋志励学、品行卓然的理学醇儒,曾与理学名儒孙夏峰、汤潜庵、耿逸庵交往甚密,研讨理学,为窦克勤创造了良好的学习氛围。
窦克勤幼承家教,酷爱读书。他五岁授《四书》,能解句读;八岁受易学,十岁为文,“辄得惊人句”;年十五,即入县学,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而越发励志上进。为了增进学识、明彻事理,他曾在六年间五至嵩阳书院,与理学名儒耿逸庵等人讲论切磋,投契甚深,深得诸先生器重,皆称呼他为“小友”。
二、窦克勤一生的教学实践
窦克勤从事教育事业是从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他33岁开始的。
那一年,窦克勤乡贡于京,就去拜谒名儒汤斌。汤斌“以师席不整,劝就教职”,窦克勤慨然应允,出任泌阳教谕。当时,“泌阳地小而僻,人鲜知学”。窦克勤即以兴学教民为己任,集诸生分置仁、义、礼、智、信五社,每社择学行兼优者为师长,教授以孔孟正学;五社之外,又设童子社,令年幼者读《孝经》《小学》,稍长者读五经等书。在他的大力倡导和精心组织下,泌阳文风为之一振。
康熙二十七年(1688),窦克勤考中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不久即因母亲去世服丧回籍。守孝期间,慕名求教者络绎不绝,以致家中“踵接无所容”。他看到家乡学子求学无所,便毅然继承祖父讲学授徒的未竟之志,与父亲共图兴学大业,谋创讲习之地,于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择地柘城东门外,创建了柘城历史上第一所私人书院。
书院在多方捐助下于当年奠基兴建,次年开始聚徒讲学。以后逐年添建,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全部竣工,前后历时十九年,其工程之艰巨,可以想见。因位于朱襄旧城之南,故取名为“朱阳书院”。
书院坐北朝南,南临东门通衢,西依护城小河,为四进三层大院。跨进大门,为一堵照壁;照壁之后,乃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先圣殿;大殿左右,乃是先儒祠与正学祠,为供奉七贤(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朱熹、许衡、薛瑄)、五儒(曹端、吕坤、窦筠峰、汤潜庵、耿逸庵)之所;大殿之后是三间讲堂,乃聚徒讲学之处;讲堂左右是友善堂与寡过堂;讲堂之后雄矗着一幢双层藏书楼,左右则有三乐堂、崇道堂相配合;书院西厢,有弘毅斋、修业斋、由义斋、主敬斋与粮房相扶衬;东厢有导道斋、进德斋、居仁斋、存诚斋与厨房相衔接。整个书院布局整齐,设施齐全,规模宏大,堪称读书之佳地。
窦克勤自创办书院后,曾两入京师为官,三主朱阳书院。服孝期满,他入京补原职;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授翰林院检讨;次年,又以服侍父亲为由返乡,重新开始了讲学生涯。他自号“朱阳主人”,讲学授徒。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朝廷征召甚急,窦克勤再入仕途。康熙四十年(1701年),他又以病假返乡。从此,他殚力书院,绝意任进。
朱阳书院的创建,使四方求学者求有师、学有址、诵有所,几十年间学者云集,声教大振。按察使胡介祉称赞说:“朱阳书院不惟与嵩阳(书院)遥峙争辉,抑且继睢阳(应天书院)之遗烈。”清名士赵士林有诗赞道:“朱阳名胜着千秋,讲学于今绍往休,考道渊源惟暇日,追随岭畔作闲游。”清人金国祥写诗赞扬他:“礼乐家庭传蜀洛,诗歌雄浑薄钱刘;谈经北面三千士,作赋中州第一流。”由此可见,朱阳书院与窦克勤备受推崇于当时。
三、窦克勤理学教育思想初探
窦克勤一生致力教育,更努力研究理学,笔耕不辍,所著《理学正宗》《四书阐义》《孝经阐义》《圣学集成》及《天德王道编》等书,乃是他理学的代表作。
应该说,窦克勤的思想体系虽然较为复杂,但主体上却是建立于王阳明的主观唯心主义之上,是阳明理学的忠实信徒。
大家知道,北宋唯心主义理学家程颢、程颐提出“理”是世界万物的本体。他运用理的范畴,把本体论、认识论、人性论联系在一起,创立了客观唯心主义的哲学体系。明代陆九渊、王阳明则把佛教禅宗思想糅合进去,以“心即理”为命题,提出了“心外无理”“心外无物”“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的理论学说,成为了宋明时期主观唯心主义理论体系的集大成者。
窦克勤一生心接程朱,潜心穷理,励志笃学。他在《理学正宗序》中写到:“道在天下,命于天,率于性,尽于圣,载于经。”“人各天地之理以为性,各得天地之气以为形。此身此理,从天地来,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在他看来,所有伟大而圣明的道理,都来源于上天;上天生人之时,就把仁义礼智信赋予了他们。因此他说:“理本固有,非假诸他人;事属分内,何待于外索?”他认为,只要人们恪守天理,诚意正心,“不役役于耳目之用,不逐逐于私欲之途”,就能够“践形尽性”,达到至善至美的境地。这是因为,“即一事一物而在,亦即万事万物而在;即一朝一夕而常存,亦即百年千年而常存;由一本而体于万殊,仍由万殊而会于一本”。只要努力砥砺自身,加强修养,研讨事理,探索规律,就可“始知天命之流行”。他在病榻之上,闻“有执心字作谈柄者”,因“未能赴讲”,便写诗训示道:“学但师心理未穷,谁知万紫与千红;从来古圣传心法,精一方能执厥中。”这首形象而透辟的哲理诗,就集中体现了他的主观唯心主义的观点。
在政治上,他主张“长民者”效法尧舜,“以仁爱为本”。他在给康熙皇帝进献的条幅中写道:“治法尧舜,学尊孔孟,其要在主敬谨独。”这就集中地代表了他的政治主张。
他主张“欲维世道,先正人心;欲正人心,先明人伦”,也就是说,要“教以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为政者,必须“本之以仁心,运之以精明,成之以果断……平市价,缓征科,宣上谕,崇宾典,辟书院,设义塾”,积极“倡导人伦,鼓舞劝迪”。他认为,为政之中“最为民害者,无如私派一端”。当政者首要在于“饬官清廉”,“官清廉则滥派绝矣”。
窦克勤把封建道德的最高准则归结为一个“孝”字,生平为学,以孝经立身行道。他认为理之中有“仁”字,仁之中有“孝”字。在《孝经阐义》《事亲庸言》中他阐发仁孝之旨,主张以孝治天下,敬父母,忠君主,惠百姓,爱万物。
在教育的作用上,他从性善论的立场出发,主张“圣学之要,旨在复性”。他认为,人秉承天地之气孕育了自身,利用天地之理而养成了心性,然而自身不能付诸实践,心性不能臻于完善者,是因为未能坚持学习,加强修养。为了永远保持人的天性不受玷污,就必须“正其道,坚其守,鼓其力,成其旨”。因此,他在《朱阳书院志序》中说道:“惟圣人能学,故聪明日益,践履日纯,与天道同不已焉。众人不学,故智塞行亏,不可与入圣人之道。”所以,“天下万世所必由之学也”。这里他突出地强调了读书学习、明道进德、修身养性的重要作用。
在教学方法上,窦克勤提出了许多正确意见,并探索出了一些成功经验。其一,要创建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注重“弦诵准乎时、肄习择乎地,积日累月,优游厌低于其中”,这也是他之所以兴办书院、聚生徒讲学的原因和动机。其二,要重视积少成多、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他认为教育非一朝一夕所能见效,必须使之“居处渐磨,涵育积累,逊志于学问,思辨之内,而实体乎人伦日用之常,致功于戒惧慎独之际”。如此持之以恒,方能达到“熟体”“察精”的地步。其三,求学者必须心正意诚、态度端正、不存邪念。他认为,“格物致知,后吃紧处于诚意关头。过此则圣,昧此则狂”。读书人如果只是“目纠扰辞章,妄觊觎于禄位,始则利欲扰之,继则未必不以奇裹乱之,终必蠹圣道而坏人心”。因此,求学者“不可不谨也!”其四,要掌握正确的学习技巧和教学方法。何谓学习?窦克勤认为,要“学践形,学尽性”,了解“辟学之荆榛,循学之途辙,望学之门庭,勤学之步武,历学之阶级,窥学之堂奥,六经之精蕴”,掌握学习知识的“开关启钥”。清人钟德言在《竭朱阳书院纪言》中说:“至于先生教人之法,确有要旨:如道原自天,学在原性,仁为教本,孝为仁用,主敬存诚,体忠恕,皆圣贤精微之学。”这是对他整个教学内容与教育主旨的全面概括与总结。其五,求学者要结合实际,体验于心,体察于身,注重实践,身体力行。他认为,“学术本于人心,人心关乎世道”,提倡“体诸人伦日用之常,严之戒惧慎独之际,极于穷理尽性之微”,主张“以慎独为宗,以体认六理为要,以日用伦常为实际”,以期达到“扶植人心,维持世道”治学之目的。他强调学习知识要善于体察,不仅要读“有字之书”,而且要读“无字之书”。他说:“每日所见的是眼前人,所行的是眼前事,缘是眼前道理,视为寻常,故而大多当面错过,却不知眼前有无限精义妙道,最不可轻忽过去。”这和我们提倡深入生活、深入实际,学会做人、学会做事、学会处世,大抵是一致的。
窦克勤一生致力教育,其成功之处主要有两点:
其一,严格管理,治校有方。在任泌阳教谕期间,即分立五社长,并设《劝善规过簿》,每日纠察,详细记录,严明奖惩。创设朱阳书院后,为使书院教有程、学有规、课有时,他制定了祭礼、入学、听讲、应对、请假、应宾等规章制度,以检束学生“细行”。对求讲官情、求照私事、求发书函、求荐馆宾,或讽刺时事、谈人闺门、戏谑滋慢、诳诈作伪、爱取人物、忌毁人善、藏匿书笈、阴窥私筐者一律禁绝,概不姑宽。所以,书院内外秩序井然。他的从严治校、从严育人的方针是符合教育规律的。
其二,采用启发式、讨论式教学。在教学过程中,他主张师生“相观而起,相讲论而明,相切磋砥砺而进”。每值讲期,“同来学者讲贯于内,邑侯广文诸绅于前,诸生以次序坐。少间,司讲者揖立讲案前,讲书某章,人皆肃然起敬,无惰容。讲毕,揖而退。官士析疑解惑,互阐学旨,于天人性命,盖油油如也”(《朱阳书院志》)。“学者无不欢欣鼓舞,娓娓不倦。觉天光云影,水流花开,融目无非道机”(《朱阳书院志序》)。在封建社会里,他能采取这种一人讲授、大家发挥、各抒己见、相互切磋的讨论式教学法,确是难能而可贵的。